第四章
“须要记住,这世界是无底的深渊。死亡从四壁撒下它的网。”
——那诺上师,《阿底•格兰特》,1604年
昨天夜里。
两人在西西里人的营地睡下,暂时远离了夜市的喧闹。负责带路的半大男孩把他们的马牵到郊外的马房,然后回到夜市,对看摊的胖子说道:“约茨,今天我要提前回去。”
“为什么?”约茨问。
“巴蒂刚刚来找我,说我妈让他给我带话,今天我爹又睡在别人家的酒馆里了,”男孩一手握拳撞到了另一只手里,“她让我去把那头死猪从酒馆里扛回来,不然我也别回家去,这是原话。”
“好吧,但是,今天的钱你只能拿到一半,”约茨想了想,“如果巴蒂没什么事情,就叫他先来替你。”
“我会告诉他的。”男孩点点头,快步离开。
男孩从拆除城墙的工地走进图卢兹城,一旁值夜的卫兵视若无睹。西西里人从不惹麻烦,他们的钱很容易到手,而他们的友谊十分珍贵。你何必去阻拦一个孩子呢?
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街道上行走着,谨慎地躲开图卢兹的城市卫队。男孩在各种背角、墙缝和廊道里七绕八绕,来到中产平民和外国人聚居的费戎区。他径直走向街口往左第十一幢房子,站在房门前学猫叫。
一只筋肉虬结的手从男孩背后的夹巷里伸出来,掩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了进去。
火夫似的大块头提着男孩在巷子里疾奔,却没有弄出任何声音,安静得可怕。过了一会,大块头在一扇平凡的小门前停下,动作轻柔地打开门。
屋里十分昏暗,摆满了椅子和凳子,上面都坐着人,还有些人坐在地上,靠着墙壁打瞌睡。寥寥几只蜡烛照着唯一的桌子,一名老人在桌前用眼镜看着什么。
大块头示意男孩自己进去,然后关上门。
“阿吉,你又来找我了?”老人问。
男孩阿吉紧张地点点头:“克洛索老爹,我有个好消息。”
“你的好消息……你又在跟我开玩笑了。”老人继续看桌上的帐簿。
“不是玩笑,”阿吉急忙道,“是一条大鱼!”
“哦,大鱼,可怜的阿吉,”老人摘下眼镜,冰冷无情的黄褐色眼珠盯着西西里男孩,“上次你来找我,说是见到一个独自旅行的有钱人,于是我派小子们去会会他,却被他的护卫杀了三个人。最后我拿回来的钱还不够填市政厅里那条狗的胃口,三个小子的后事也是我自掏腰包料理的,到今天为止,里昂的市政厅还在悬赏我的脑袋,值足足一千个埃居,这让我怎么相信你?”
“克洛索老爹,我是来将功补过的,”阿吉用袖子揩掉头上的冷汗,尽力把话说得平稳,“这次真的只有两个人,一老一少,年轻人是老人的仆人。他们只牵了两匹马来,没有换的马,不带铺盖,一定不是经常外出的人,不会有护卫和武装随从,最多带了一两件武器防身。”
“然后?”
“他们来住下的时候,我刚好看见了,那个老人掏了一个金拿破仑给约茨,金拿破仑!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钱袋里一定还有。圣母在上,要是我说假话,就让我爸喝醉之后打死我。”
“金拿破仑,”老人思索着,“他们有没有南方人的口音,鼻音很重导致吐字不清,就像乡下人一样?还有,那个年轻仆人怎么称呼老人?”
“这我可听不出来,”男孩挠挠头,“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但是……那个老人的声音很奇怪,像是不怎么说话的人。年轻人只称呼他‘大人’,别的我就没听见了。”
“他们可能和你的西西里亲戚们是朋友么?”
“这个……不太可能。我从没见过他们,似乎是第一次来夜市。但他们有没有白天到过图卢兹,我就不清楚了。”
“好,很好……”老人捻着纸张,难掩话音中的欣喜,黄色眼睛爆发出强烈的狠毒和贪婪,手指几乎搓破了纸页,“一位至少是男爵的先生,和他装成侍从的继承人,真是笔大生意。”
“阿吉,告诉你一件事情:他们可能不是逃难的旧贵族,也有可能是。如果不是,这么有钱的人应该不介意用自己财富的一小部分支持一下我们的事业;如果是……”克洛索扁扁嘴,停了一下,“就算是日理万机的首相大人,在百忙之中,看到有人奉上两颗漏网之鱼的脑袋,也一定会非常欣慰,我和小子们就能顺理成章地洗掉罪名……马雷斯,这件事由你负责,带上你的小子,抓住他们,方法你自己定,阿吉也交给你指挥。”
“克洛索老爹”,全名让-罗杰•邓恩•克洛索,勃艮第和日耳曼混血,法国南部最强力、最残忍、最阴险,最令人痛恨的绑架犯和强盗头子。
“我保证,不管是只拿到钱,还是钱和脑袋一起,都有你的一份酬劳,阿吉。”老人心情很好,状似和蔼地摸了摸男孩的头,然后闭上自己的眼睛,不在意抖成筛糠的男孩,也不在意窃窃私语的众多手下。
他只是双手撑着桌子,发出恐怖的低笑声。
凌晨接近天亮的时候,积雪的田间小路上。
马雷斯,克洛索帮派的首领之一,递给男孩一个装粉末的袋子,要求他给目标下毒,并嘱咐他带那两人到这条布好埋伏的小路上。男孩胆怯地问:“你们来的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我们一出现,你就大叫‘有强盗’,然后躲进旁边的田里去。”马雷斯说,“看那边的地垄,对,就是那一条。你过去就知道,那下面有个洞,足够你这么大的孩子躲进去,只要不乱动,没人发现得了。”
阿吉又问:“如果你们要先开枪,那怎么办?”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们十多个人,能把他们围两个圈,谁告诉你要先开枪了?我们会留时间给你逃命,话说回来,要是你干得好,那就用不着开枪。”马雷斯说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现在滚蛋吧!赶紧回你的老窝去,干你该干的事。”
于是男孩回到西西里人的营地,和在此工作的另一个男孩——巴蒂斯塔——换了班,等待两人醒来。
还是同一条小路,时间回到今天中午。
强盗们开枪了,枪声在冬天空旷的田野上回荡。硝烟散去,而被枪击的人依旧挺立,只是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损。强盗群中隐隐有些骚动。
“布莱希特,起来!你再不把‘秘钥’拿来,我就要用这个了。”朱利安举起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指向强盗。
蠕动的人形好像恢复了一点神智,略微撑起上半身。它费力地从仍算是脖子的位置扯下一条金色闪光的细链,扔向朱利安的方向,掉在他身前。
又是一排齐射。朱利安索性脱下被打得破破烂烂的骑手装,扔到一边,贴身衬衫上的孔洞露出色泽黯淡的皮肤,粘了几丝强盗们肉眼看不到的湿痕。
“头儿,头儿……”强盗们几乎魂飞魄散,惊恐地请示,“这,这人……他不怕子弹……”
首领暂时将注意力从呜咽的手下移开,拨转马头,观察捡起金链的朱利安。看到他呈现出奇怪黯色的脸,首领皱了皱眉。
“拿枪给我。”他命令道。骑马的强盗连忙递上手中的短枪,而他掏出一个系着细绳的袋子,松开袋口,抖出两枚银色的子弹。弹头上有火红的脉络,勾勒出附子草形状的花纹。在日光下仔细观察,脉络中似乎有发光的液体不断流动。
“白天在室外行走、不受致幻毒素影响、无视铜弹,保护某人……人狼吗?”首领念叨着,将子弹填进枪管,“这么说来,那边的老人不是什么贵族,而是个邪术师了……连老爹的推断也会出错,意外真是无处不在。”
另一边,朱利安摘下金链末端悬挂的钥匙状护符,挽起袖子,将它嵌入手臂上的匙孔,然后低声念道:
“窃命匕首。”
他的双手向前伸出,十根手指褪去肉色,继而迅速变形皱缩。指间的分叉向手腕的方向延伸为裂口,八支猩红的管状细刃从中伸出来,指向一众强盗。其他强盗恐惧地退开,首领抬枪与他相对,轻轻颌首。
“人狼,如你所见,你的主人并没有死,”首领循循善诱,但手放在扳机上,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我们可以各退一步,你先带着你的主人离开,我们也会从这里撤走。”
“我们的马匹呢?作为各退一步的代价?”
“是的,实际上,我更希望你能把剩余财产的五分之四交给我们,这样我们可以考虑还你的马。我很清楚你们急着赶路,时间总是宝贵的。”首领神色平常地说着荒诞无耻的计划,就像在讨论今晚吃什么一样自然,“人狼,你看,我们双方的差异巨大。你可以抵挡火枪的正面轰击,但你的主人不能,他还需要你去保护;另外,我手里的这把枪,它装填的是法门制作的银弹,被它射中的人狼,就好像身处正午阳光下的吸血鬼,会在无比的痛苦中死去。
“想必你没有躲开子弹的能力?刚才那样的齐射虽然打不破你的皮肤,但冲击力对内脏总是有影响的。如果能够躲开,以你的本能,绝不会选择正面对抗。
“这可是很优厚的条件了,我提出这样的建议仅仅是不想拿手下的性命来消耗。如果我不计损失地动手,你们是一定要死的。”
朱利安眯着眼睛,高声反问:“按你说的,如果我把财产交给你们,如何保证你能把马完好无损地送回来?如何保证你不在我们离开之后组织埋伏?”
“这太简单了,一名人质足以解决所有问题,”首领说着,将枪递给另一名骑马的强盗,翻身下马,两手空空地走向朱利安,“在你们付钱到取回马匹这段时间,我就是你们的俘虏。如果你们发现交易过程有什么阴谋,就可以杀死我,我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等到你们离开一个礼拜之后,再将我放走,这样就算我回到图卢兹,也无法组织人手追赶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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